Dcard 討論度極高的「暈船」hashtag，每天都有人在裡頭發問，尤其是在聊天軟體上暈船的人，更是佔多數。有不斷等對方訊息的，也有將整篇聊天紀錄放上來請大家分析的，大家都在愛情的大海裡，載浮載沉。
因為無法與對方面對面聊天，反而讓訊息可解釋的空間變得更大了。這麼一來，訊息究竟是提供我們更多認識人的機會，還是感情萌芽的阻礙呢？
一位 21 歲的女大學生法蘭希絲，與她的前女友波碧在一場詩歌朗誦會中，認識了小有名氣的女作家與她的演員丈夫尼克。隨著他們四人互動愈來愈頻繁，法蘭希絲與尼克相互吸引，開始在線上聊天。
這是莎莉・魯尼的小說《聊天紀錄》，這段起源於訊息聊天的感情，究竟會發展成什麼樣的關係？讓我們與作者一同來揭開訊息愛情的真實樣貌。
訊息的冰冷，阻絕了曖昧的真實溫度
那是法蘭希絲第一次邀請尼克來看她的詩歌朗誦表演，尼克卻遲到了，等他趕到現場，表演已經結束，觀眾起立喝采。法蘭希絲暗暗慶幸尼克錯過了表演，只看見觀眾們有多讚賞她、為她熱烈鼓掌。
「彷彿我是個重要人物，和他一樣擁有眾多的崇拜者。」
法蘭希絲心中的尼克是如此完美、受到眾人愛戴，在受到尼克的關注後，她也想成為那位可以配得上他的女人。看著尼克，她檢視著自己的一切，到最後甚至是無意識地貶低自己的價值。
表演之後，兩人開始互通郵件。尼克在信中，形容法蘭希絲詩中的某個意象「非常美」。看似是來自曖昧對象的稱讚，應該會感到十分開心。
但法蘭希絲卻不這麼想。她認為，若有人形容尼克的表演「非常美」是事實，畢竟表演是演員本人的直接呈現。但若形容一首詩很美，一首透過螢幕呈現、經過他人轉寄的詩很美，似乎就與自己沒有太大的關聯性。
「尼克真正想說的好像是：你的想法和感觸都很美，或者是，你體會這世界的方式很美。」法蘭希絲的自卑感，加上看不見情緒、肢體語言的訊息，就算受到對方稱讚，也不覺得與自己有關聯。
躲藏在冷漠訊息底下，是一顆害怕受傷的心
兩人第一次分離，是尼克因拍戲需遠赴蘇格蘭，兩人無法像之前一樣每晚見面、做愛，只能在深夜透過網路聊天來維繫感情。
在訊息中，法蘭希絲感受到尼克因為拍戲很累，內容有點疏遠。有時尼克沒有依照她所期望的，說想念她或是想起她，甚至直接忽略她聊起過往共度的時光的話題。法蘭希絲就會以冷嘲熱諷的態度、甚至是已讀不回來回應對方。
尼克的行為，讓法蘭希絲感到不安。她將自己的真實情感隱藏起來，躲藏在冷酷訊息的背後，擺出如刺蝟般冷漠刻薄的防衛姿態。
不讓對方知道自己的真實情感，似乎就能保住自己在感情中的主導權，卻沒發現自己也逐漸看不清對方的全貌，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愈拉愈遠。
在這段期間內，法蘭希絲感染了膀胱炎，她並沒有告訴尼克。而病痛與自卑，加劇她鑽牛角尖的想法「我知道尼克並未因為相同的服藥副作用而受苦，我們兩人之間沒有任何東西是對等的。」
身體的病痛與尼克的冷淡，讓她開始懷疑起這段感情。
法蘭希絲：「你哪裡知道我需要什麼？也許我真的很傷心。」
尼克：「是嗎？我從來不知道你對任何事情的感覺。」
隔著訊息，法蘭希絲連傷心的情緒都不願讓對方知道，用了「也許」二字替自己的情感套上一層防護罩，用模稜兩可的態度將尼克隔絕在自身之外。
法蘭希絲不知道的是，原來那段時間尼克也得了肺炎，他以為法蘭希絲態度冷淡，是想要表達她不想被打擾。
兩人在訊息背後各自猜測與推論對方的想法，卻沒有一方願意將自己的狀態告訴對方，差一點就瓦解了這段感情。
法蘭希絲自顧自地將尼克神化，卻沒發現，對方也是一個人，他也有自己的人生問題、自卑感，也沒有誰比誰高貴，沒有誰比誰值得被愛。
從網路照片、影片裡，摸索出對方的真實樣貌
一開始，法蘭希絲在兩人訊息聊天時，會在谷歌搜尋引擎輸入他的名字，藉由看著他的照片來讓自己想起尼克的長相。
到後來，法蘭希絲甚至會在 YouTube 上搜尋尼克曾出演電影、影視的片段，不斷地反覆觀看。透過尼克的戲劇表演，想起現實生活中的尼克，也是這樣哭的。
「我發現，要是我和他網上聊天之前先看了這段影片，和他講話時就會格外體恤。」
為了讓對方的形象更加立體地存在自己的回憶中，法蘭希絲翻遍網路上的圖片、影片，甚至是尼克的 HTML 粉絲專頁。所有保存在網路上的資料，都成了建構對方形象、生活等資訊的資料庫。
面對只有訊息的螢幕，無法看著對方，不僅訊息變得生硬，連面對對方的態度也會因此受到影響。變得更容易生氣、難以理解對方。
只能透過對方的影像，喚起記憶裡的那個人，想像著他的個性表情、他生活中可能會遇到的困難等等，盡量用想像力填補看不到的情緒表情，才不會容易不耐、易怒。
身為網路世代的年輕人，搜索網路上的資料並非難事，但擅自解讀與探索對方生活的碎片，那些不完全的照片、影片，真的能拼湊出對方的真實全貌嗎？
執著於聊天紀錄，翻找被愛的痕跡
在第二次情感危機裡，尼克漸漸地不知道法蘭希絲究竟在想什麼，這段婚外情似乎已到終點，他決定與妻子赴法國度假。
當法蘭希絲決定要加入度假行程後，尼克只回覆她「酷，很高興能再見到你。」
在這行文字裡，法蘭希絲讀不出任何情緒、意義，這使她十分憤怒，認為尼克裝的像是兩人之間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一般，而感情就算結束，也並不代表不存在。
法蘭希絲開始搜尋電子郵件、簡訊，試圖找尋兩人關係的「證據」，卻找不到熱情示愛的字句，只有許多無聊的聯絡安排，例如兩人約幾點碰面等。
法蘭希絲有點慌，但她為自己找了個理由，也許是因為兩人都在尼克家相處，所以在網路上才沒有太多對話。
「但我還是覺得被剝奪了什麼。」
習慣在訊息裡尋找愛情的法蘭希絲，看到沒有熱度的聊天紀錄，不禁開始懷疑，這段感情是否存在過？但是，沒有保存在聊天紀錄裡的愛情，真的就消失了嗎？
法蘭希絲也曾翻找她與前女友波碧的聊天紀錄，對她來說，聊天紀錄是愛情曾經存在的證明。讓對方無法全盤否認曾經喜歡她，對法蘭希絲來說相當重要。
「就算她不再喜歡我，只要有必要，我還是可以從這些文字記錄裡找出她曾經喜愛過我的證據。」
當感情只剩下文字，少了彼此的表情、肢體語言所塑造的聊天氛圍，它已經無法傳遞對方真實的意思。
而拾起這些如同散落的碎片一般的文字訊息，來試圖回推對方曾經愛過的蛛絲馬跡，也僅是愛情消逝後，最後的掙扎。當說出話的人已經不在，訊息也只能任憑讀的人隨意解讀了。
訊息戀愛，像合力撰寫線上共編文件
當聊天紀錄被保存下來，究竟能夠證明些什麼？想抓住感情的法蘭希絲，始終無法坦率地面對尼克，聊天紀錄之於她就像是感情的保障，她需要有一樣東西來證明飄忽的愛情，曾經存在。
「我倆的關係就像是兩人合力撰寫編輯的一個 Word 檔。」
除了他們兩人之外，沒有別人能懂的文字檔，給了法蘭希絲大大的安全感。「我喜歡認為他在夜裡醒來，心裡想著我」在文字以外的感情全都任憑她想像，看似安全、得以掌控一切，卻也使得這段感情變得空洞、飄忽。
推進一段關係，必定得將自己的一部分暴露給對方，線上聊天卻恰恰提供了一個漏洞，只需要暴露部分的自己，便能持續對話，甚至還能將自己裁減、再車縫，在對方面前呈現完美樣貌。
「表露感情，並不是脆弱的象徵。」
在訊息愛情裡，「坦承」顯得更加重要，在看不見對方反應的情況下，就更需要勇氣去踏出第一步，放下自己的盔甲，去經歷、去感受。
在不斷變動的關係裡，我們無法分析未來走向，甚至會充滿害怕、恐懼。但我們也在其中不斷地認識自己、擁抱自己的脆弱，繼續在訊息戀愛裡，學習如何與人相遇、認識、建立關係。
書名：聊天紀錄
作者：Sally Rooney
譯者： 李靜宜
出版社：時報出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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